波音的豪赌与南航的勇气：20年前载入史册的一飞

　　本期与我们面对面的是：
　　南航B777飞机首次跨太平洋飞行的机组和乘务组。

　　20年前的今天，

　　他们实现了一次“人类航空领域重大突破”的飞行。

　　B777，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飞行技术的突破，

　　它还深刻影响了一代人的旅行方式。

　　本期人物

　　南航B777飞机首次跨太平洋飞行的机组和乘务组，都是当年南航飞行员和乘务员队伍里的领军人物。

　　机组4人：3名机长+1名副驾驶。带队机长是时任南航总飞行师的杨元元；现任南航安监部副总经理吴捷是当年首航的机长之一。

　　乘务组14人：主任乘务长是南航第一代乘务员、时任乘务培训中心主任的徐淮平，乘务长包括当时乘务大队的大队长黄胜新，还有许多业务骨干。

　　事件回放
　　人类航空领域又一次突破

　　图：南航波音777-200ER飞机，其中两架的机头腹部有独特的印记：“BOEING 777越太平洋延程飞行TRANSPACIFIC ETOPS FLIGHT”。

　　1997年7月20日19：25。南航B777飞机满载旅客从广州白云机场起飞，一路向东，跨越太平洋，途经阿拉斯加、白令海峡、勘察加半岛等地，经过13个小时13分钟的不间断飞行，在洛杉矶平稳着陆。

　　第二天，“南航B777机型完成世界民航史上首次双发太平洋延程商业飞行”的字眼见诸报端，媒体把双发跨越太平洋形容为“人类航空领域又一次突破”。

　　图：曾参加南航B777首次跨太平洋飞行的乘务长林燕。

　　20年前，民航业界普遍认为，发动机越多越安全，因此跨洋航线通常采用配备四发或三发的飞机，双发飞机能否安全飞越太平洋一直存疑。

　　当时，为了保证双发飞机飞行安全，国际民航组织制定了双发飞机的运行规则——双发飞机在任何情况下距离备降场不能超过60分钟的航程。但由于越洋航线的复杂性，合适的备降机场往往会超过这个航程，这就需要制定相应的规则来满足特殊的运行情况，也就是“延程飞行”。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球航空业蓬勃发展。为应对行业竞争，波音公司豪赌一把——斥资40亿美元研发B777机型。

　　据说，当年波音邀请世界知名航空公司甚至航天员参与研发计划，南航也在其中，经过1500项次的设计才最终定案。如计划失败，波音将破产。

　　最终，波音成功了。

　　图：这件夹克是1994年B777第一次试飞，波音公司准备的纪念品。夹克左胸标有“BOEING777”字样，内里是一幅世界地图，寓意飞向全球。20年后，这件夹克还保存在南航广州飞行部。

　　B777堪称航空界当时最先进的飞机，装有两台GE90 大推力发动机，可靠性大幅提高。航程亦达到前所未有的14000多公里，恰好覆盖广州—洛杉矶的12200多公里。飞机的自动化、电子化程度也很高。

　　在波音公司致力于研发B777的同时，太平洋彼岸，一场战略思考也在进行中。

　　南航当时的机队以B737、B757等窄体机为主，尽管国内航运市场非常火爆，但南航有高远的发展目标——跻身国际知名航空公司阵列。管理层达成一致共识：要发展，绝不能局限于国内和东南亚地区，必须拓荒欧美航线。所以，南航成为 B777最早的启动用户之一。

　　图：截至2014年，南航所有的波音777-200ER飞机均已退役。

　　1992年底，波音在亚洲市场获得第一批订单：南航预订6架B777，其中2架为执飞跨洋航线的B777-B。1995年底，首架B777交付，南航谋划多年，开辟欧美、走向国际的战略终于有了机型支撑。当时国内鲜少见到双通道宽体客机，其舒适程度获得国内旅客的青睐，成为那个时代旅客的最爱。

　　1997年的成功越洋飞行，意味着南航从区域性航空公司向国际化航空公司的转型。对于波音和GE来说，这也是最好的广告，用南航的成功越洋回应了业界的质疑。当年分别在美国纽约和香港挂牌上市的南航股票，迅速募集到资金7.19亿美元，南航成为当时在海外上市募集资金最多的国企。

　　图：南航B777-200ER飞往洛杉矶的最后一个航班。

　　见证人

　　吴捷 南航安监部副总经理，广州—洛杉矶首航机长。

　　第一道难关是英语。机组赴美改装时，被下了死命令：谁带翻译的话，就别飞了！

　　首航前，4个首航组16名飞行员通宵达旦地查阅航线资料，熟悉沿途国家的航空法规和ETOPS运行程序，分析天气情况，模拟通讯对话，把一切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都预演了一遍。

　　首航当天，飞行途中很顺利。飞机临近美国上空，参与首航的飞行员都猫进驾驶舱。我吃惊地发现雷达显示屏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小点。

　　一个小点就代表一架飞机，几乎每隔几海里、十几海里就有一架飞机。当时，国内航班没有这么密集。大洋彼岸航空业的发达让机组大开眼界。

　　林燕 首航乘务组的区域乘务长，现已退休。

　　当时，公司考虑到，从广州出发去美国的旅客应该多是有美国亲属关系的广东本地人，所以特别搭配了几名会粤语的乘务员。

　　在航行中，我与几名旅客交流时才发现，他们讲的粤语根本听不懂，后来才知道那是台山话或者潮汕话，而且很多人不会写字。由于乘务组和旅客沟通困难，乘务员帮他们填写美国入境申请表时，花了近两个小时。

　　飞行中，旅客们非常兴奋，很多人一路欢声笑语。他们多是去美国投亲，有的人已经办了移民。而在南航开通广州—洛杉矶跨洋直飞航线之前，估计他们去美国需要绕道香港或东南亚。

　　李晓明 股份客舱部乘务部经理、主任乘务长。

　　飞机抵达洛杉矶后，乘务组在洛杉矶国际机场过海关时备受关注，机场工作人员和旅客们从制服、口音来分辨我们来自哪个国家、哪家航空公司。

　　记得乘务组当时穿着1990年代的艳蓝色制服，拉着第一代飞行箱包――绿色的行李箱和大衣袋，背着黑色真皮小背包，整齐地走在候机大厅里。

　　在开航的前几年，广州－洛杉矶航班，每周只有2个班次，我记得每周五的那个航班，有许多外国人带着在中国领养的婴儿坐飞机，我们称为“抱婴团”。
　　幕后 南航引进B777之初，存在“败家”争议

　　波音777引进前，南航保持了较好的经营业绩。波音777到付后，南航开始出现亏损。有人认为波音777“败家”，拖累南航。也有人认为波音777的引进是长远战略，阵痛是暂时的，这是对南航宽体机运营能力的考验。回头看，如果没有波音777，南航就无法起势，无法跻身国际大型航空公司。

　　波音777对于南航安全运行保障体系的建立同样意义重大。当时国内民航业还没有完整规范的运行手册，签派室是最主要的运行保障部门，飞行员就是拿一张领航计划表，到签派室了解一下天气，签字走人。 波音777来了之后，由于执飞美国航线，必须与FAA的运行手册相接轨，中国民航才逐渐建立起安全运行管理体系，121部、135部运行规范就是在那时建立。

　　图：2014年12月25日，波音777/B-2058飞机退役，南航人为它送行。
（《南方航空报》，          民航新闻实时监测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