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短了世界距离的波音747告别美国客运市场

　　半个世纪以来，在西雅图北部一个庞大的工厂，波音公司(Boeing Co.)的机械师一直忙于将铝合金面板铆接在747飞机的世人耳熟能详的驼背形机身上。试飞员接下来会在一个相邻的跑道上对其性能进行全面检测。随后，这些新飞机就展翅高飞，漫游全球。
　　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拜这款客机所赐，长途旅行才成为一种大众市场现象。12月18日，一架诞生在这里的客机重返故里。

　　这家隶属于达美航空公司(Delta Air Lines Inc.)的747客机搭载员工和客户，从其底特律枢纽飞往位于华盛顿州埃弗里特的波音工厂。这是12月中旬在底特律枢纽举行的一系列告别航班的首演，它标志着波音747在美国的客运服务划上句号。对于这趟航班的乘客来说，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他们将降落在首架波音747客机于1969年2月9日起飞的那条跑道上。

　　图：1968年9月30日，喷气式客机原型RA001驶出波音埃弗里特工厂。它现在蛰居在西雅图南部的飞行博物馆(Museum of Flight)

　　在地面上，曾经参与打造747-400客机（比如这架返回出生地的达美客机）的波音员工正在庆祝一个航空里程碑。但此刻的情势颇有些辛酸：在波音的积压订单中，仅剩下14架客机尚未交付，四引擎飞机似乎已经失宠。诸如老款747这类喷气式客机的未来并不明朗。

　　至少在这样一个早晨，达美航空和波音暂时搁置分歧，共同沐浴在怀旧氛围中。就在12月中旬，达美航空从波音宿敌空中客车公司(Airbus SE)订购了100架飞机。而这家美国客机制造商与庞巴迪公司(Bombardier Inc.)之间的贸易战，也有可能搞砸另一笔对达美航空机群计划至关重要的交易。

　　在搭乘12月18日告别航班的乘客中，有不少是与747一起长大成人的。这款机型的巨大机翼，对于在上世纪70年代泛美航空(Pan Am)鼎盛时期乘坐其航班的孩子们来说，还有机长胸前的翅膀别针，象征着数百万普通人也可以抵达那个时代连电话都不容易到达的外国土地。整整一代人开始了解这款飞机的怪异之处，比如喷气式客机鼓凸的鼻子和后掠翼，以及起飞时的振动，在早期的机型上，这种振动导致一些装得过满的行李箱突然弹开。此外，爬上一个高梯，乘坐“泡泡”（即驾驶舱后面的甲板）在高空飞行，是一些人乐此不彼的嗜好。

　　12月18日早上，作为12月中下旬告别之旅的首演，达美航空的9771号航班沿着跑道隆隆滑行，在7点47分从底特律飞向天空，按计划将在达美重镇西雅图、亚特兰大、明尼阿波利斯和洛杉矶停留。12月下旬，这架飞机将搭载国家橄榄球联盟(NFL)和大学橄榄球队，然后在2018年1月份飞往沙漠，就此完成它的最后使命。为了在12月18日的包机航班上赢得一个座位，达美航空的客户以各自的常客里程数参与竞拍，而员工和退休人员则参加了一个内部抽奖活动，最终人选部分是基于资历，以及他或她与747机群的个人联系确定的。

　　机舱内的庆祝活动颇为低调，更像是一个老友聚会，而不是有些纪念航班举行的那种狂欢派对。四个半小时的旅程让许多乘客有机会重温旧日时光，尤其是那些在合并前经常往返于西北航空(Northwest Airlines)跨太平洋航线的乘客。就连餐饮也带有浓浓的复古风味：一顿热早餐之后是口味清淡的午餐。还有一套与747相关的问答题。比如，一架747-400客机的布线长多少英里？答案是171英里（约合275公里）。

　　在这趟航班上，克里斯汀?拉利耶(Christine L’Allier)感慨万千：“我激动得哽咽起来。”她长达32年的乘务员生涯基本上都是在达美航空和西北航空度过的。她回忆起曾经在海拔3.5万英尺（约合1.07万米）的高空度过的那个感恩节，客机厨师当时在一个足以容纳火鸡的大炉灶上为乘客们精心准备这道传统美食。“当你出门在外的时候，这就是你的家。”

　　波音747是第一款双通道飞机，其容量是彼时最大商用飞机的两倍多。1970年，达美航空的747飞机完成了从亚特兰大飞往达拉斯和洛杉矶的处女航。在该机型上，达美首次引入头顶行李箱，并率先使用一个被称为“Deltasonic”，经常播放披头士(Beatles)、伯特?巴哈拉赫(Burt Bacharach)和贝多芬(Beethoven)等曲目的空中音频频道。这些飞机可容纳370名乘客，其中包括一等舱中的66名乘客，以及台阶上的6个阁楼座位。

　　这种设计使得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宽体飞机，后者也由此成为远程飞机的绰号。航空航天顾问乔治?哈姆林(George Hamlin)表示，“这是两款有着巨大影响的飞机之一。”他曾经担任航空航天业务高管，同时也是一位航空历史爱好者。在哈姆林的名单上，另一款标志性飞机是DC-3。在上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这款由道格拉斯公司(Douglas)生产的银色活塞引擎帮助航班从“邮车”转变为大众运输工具。

　　但真正让747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是它的远程飞行能力，可持续飞行6000英里（约合9656公里）。波音公司的企业历史学家迈克尔?隆巴迪(Michael Lombardi)表示，“这款飞机的航程让它有能力飞往世界任何地方。正是在这个历史时点，人类终于有能力搭乘航班。”

　　2002年是波音747最鼎盛的年份：50家航空公司利用它完成了3.3万次飞行，总共运送了1050万名乘客。自1969年以来，共有1540架波音747交付使用。

　　隆巴迪表示：“它就是那款缩短了世界距离的飞机。这是波音747客机留给人类的遗产。乔?萨特(Joe Sutter)也会这样说的。”

　　是的，达美747的告别之旅也是一曲向萨特致敬的挽歌。萨特2016年与世长辞，享年95岁。在上世纪60年代，他不畏艰难险阻，成功地将747客机推向市场，这位直言不讳，有时候脾气暴躁的波音工程师由此获得了“747之父”的美誉。作为彼时航空领域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以独裁著称的泛美航空创始人胡安?特里普(Juan Trippe)希望大型客机采用两层甲板-单通道设计。萨特认为，这种构造注定会让大型客机以失败告终。所以，他坚持采用单层甲板-双通道设计。被称为“Incredibles”的设计团队克服引擎失效，面临财务崩溃等不利因素，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里，让波音747成为活生生的现实。

　　图：已故的波音747工程师乔·萨特在埃弗里特工厂参观一架波音747-8客机

　　波音专门为747客机建造了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建筑物——埃弗里特工厂。同一个设施最终成功推出了后继的宽体客机机型：767、777和787梦幻客机。747客机在上世纪70年的首次亮相，正值旅行市场动荡之际，飞机销量已经下滑。但隆巴迪表示，这段时期恰恰证明波音开发下一代改进的时机已然成熟。这些改进包括驾驶舱由两名飞行员，而不是三名飞行员驾驶，飞行电脑和玻璃屏幕取代模拟拨号等等。

　　12月18日在埃弗里特举行的活动实际上标志着，达美航空第二次退役其747机型。1970年10月，这家总部位于亚特兰大的运营商收到它订购的5架747-100客机中的第一架，多家美国运营商当时已经开始在国内航线上试运营宽体客机。在上层甲板后面，这些飞机配备了一个达美“阁楼”，后者可预留给私人派对，或者一起购买机票的五六位客户。正如达美航空在一个小册子描述的那样，这个私人休息室配备有“厚重的地毯、柔和的灯光、红木和胡桃木装饰，以及立体声音响。但即便如此，新飞机始终难以赚到真金白银，最终不得不返回波音公司。

　　后来，波音终于创造了最畅销的747-400机型，首架飞机于1989年交付给了西北航空。差不多二十年后，当西北航空与达美航空合并时，前者的747飞机最终归达美所有。2015年9月9日，在首架747-100完成了6100万英里（约合9816万公里）飞行里程之后，达美航空将其退役。

　　在联合航空(United Airlines)的波音747客机于2017年11月份退役之后，达美成为最后一家使用747载客版本的美国航空运营商。不过，在美国之外，仍然有大量的747客机在运送乘客，其中包括英国航空(British Airways)、大韩航空(Korean Air Lines Co.)和德国汉莎航空(Deutsche Lufthansa AG)等大型运营商。

　　但在过去十年中，最新款波音747的销量稳步下滑。彭博行业研究(Bloomberg Intelligence)航空业分析师乔治?弗格森(George Ferguson)指出，这款飞机的未来将是作为载货飞机使用，如果它有未来的话。在所有的747未交付订单中，除了3架之外，剩下的都属于联合包裹(UPS)，这家公司还握有再订购14架的选项。

　　谈到747客机时，弗格森表示，“它永远不会再次成为一款畅销机型，那个时代已经彻底终结。它或许会坚持一段时间，但终归是明日黄花。”（撰文/Julie Johnsson 编辑/周灵鸽 翻译/任文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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